孙立广

对长城站南极科考人来说，大家最喜爱的海鸟肯定是企鹅，它们是一类令人有亲切感的绅士。大家不那么喜欢的海鸟是贼鸥，声音沙哑，却动辄向人俯冲，不时地还会偷偷摸摸翻着你的背包，如果有它喜欢的，不打招呼叼了就走。娇小的海燕白嫩得像是透明的，在空中穿梭着裁风剪云，让人赏心悦目；那小嘴鲜红欲滴，如果能查明是哪几种化学元素染成的，那准是摩登女子们的福气。

贼鸥尽管不大让人喜欢，但它非常喜欢在我们的头顶上俯冲下来，再来个大回转划出个抛物线，特别是在人少的时候，特别是在它的家园附近。它们多半是虚张声势，但是高工史铁生确实曾隔着帽子被啄了不轻不重的一口。我们考虑他的皮肉可能太嫩，从此，他对鸟们便失去了原本的感情。

岛上鸟的种类不多，其实南极地区繁殖的海鸟只有41种，没有陆地鸟类，但是鸟类数量都惊人得多，我考虑恐怕是天敌太少的缘故。据报道，南极有一种漫游信天翁，展翅飞翔时，翅端间距可达3.4米以上，姿态威严。但是在过去的3个月中，我们谁也没见过这种鸟中霸王，因此贼鸥、海鸥们无忧无虑，南大洋中有取之不尽的高蛋白磷虾，海湾礁石中有鲜美可口的大头“鼓浪鱼”，偷盗企鹅蛋进补也是常有的事，在这样的世外桃源中，海鸟们个个体态丰满、悠闲自在。每天午后、傍晚，它们都要呆在西湖的边坡上“轻松一下”。贼鸥、海鸥各有自己的地盘，其中有好事者挑衅一下，攻守双方便飞将起来展开一场空战。据我观察，那灰不溜秋、贼眉鼠眼的贼鸥多半是挑衅者，也是失败者。它不但斗不过海鸥，连小不点风暴海燕也斗不过，最后总是被追得窝在岩石上，或者干脆躲在我们身边，任凭对手在头顶上冲来窜去。这时它们似乎表现出大将风度，无动于衷，只是当海燕俯冲到头顶上时，才把头低一下。

分析贼鸥失败的原因，可能是他们的皮下脂肪太厚重，不如海鸥们轻巧，海燕则像轻型战斗机，灵活轻快，机动性强。话又说回来，海鸟们之间的战争，在我们看来似乎更像是游戏，至多是贼鸥的灰毛被啄掉几根，当然也有贼鸥趁其不备、偷袭得手的时候。我就看过一只贼鸥口中衔着一根白色绒毛，躲在离我3米远的地方，任凭一只海鸥向它俯冲。显然贼鸥已先下手为强了。

企鹅是所有海鸟中最令人怜爱的，它们在海中得提防着海豹、海狼。这些海洋哺乳动物在陆地上虽然笨拙，一到水中就身轻如燕，逮个把企鹅是驾轻就熟，我们这种推测不是没有道理的。海滩上经常看到被掏空的企鹅尸体，而海豹这类懒大虫几乎整天睡大觉却一个个肥嘟嘟的，它们要想喂饱肚皮，在海中吃起企鹅来显然如探囊取物了。（作者系中科大极地环境研究室主任、教授、博导，著名生态学家）

安徽日报2016年7月12日http://epaper.anhuinews.com/html/ahrb/20160712/article_3464529.shtml